伦理道德和全球大流行，该如何抉择？

　　受到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疫情的影响，数以亿计的人，甚至是数十亿人正面临着社区隔离，对世界各国的社会和经济造成重大损失。

　　世界卫生组织（WHO）已经将COVID-19定义为国际紧急卫生事件，对此，许多科学家认为疫苗是解决COVID-19大流行的唯一办法。然而，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谭德塞在27日表示，新冠肺炎疫苗研制至少还需要12至18个月，所有个人和国家不要使用未经证明有效的治疗方法。

　　目前，中、美等国都已开启对新冠疫苗的研发和试验，但证明疫苗的有效性是十分复杂的工作——需要通过大规模的Ⅲ期临床试验。因此，科学家们开始考虑如何加快新冠疫苗的临床试验过程。

　　近日，美国罗格斯大学、哈佛大学陈曾熙公共卫生学院和伦敦卫生与热带医学学院等机构的研究人员在线发表了题为：Human Challenge Studies to Accelerate Coronavirus Vaccine Licensure 的预印本论文。

　　该论文一经发表，便引起了广泛的争议。文中提出一项将大约100名健康年轻人暴露于新冠病毒（SARS-CoV-2）之下，以此观察那些接种了候选疫苗的人是否能够避免感染，从而加快新冠疫苗的研发。然而，这似乎违反了人类的伦理道德，该研究是否能按计划进行，仍有待商榷。

Nir Eyal

　　对此，罗格斯大学人口及生物伦理学中心主任、该预印本论文的主要作者Nir Eyal向 Nature 杂志介绍如何才能安全并合乎伦理地进行这项研究，并且他认为这项研究的参与者甚至可能会因此而受益。

　　以下为问答内容：（为了方便阅读，对其进行一定简化，未改变原文意思）

　　Nature：我们为什么要考虑实验性新冠疫苗的“人类挑战”研究？

　　Nir Eyal：这项研究主要的吸引力在于可以加快审批和潜在使用的时间。疫苗测试过程中耗时最长的是临床Ⅲ期试验——在大规模人群中比较注射了疫苗、安慰剂的两组人群在感染率的差异。

　　然而，许多人会试图在这次爆发中保持谨慎，比如说，自我隔离——这将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出现可解释的结果。相反，如果把所有的研究参与者都暴露在病原体中，不仅可以依靠更少的志愿者，而且更重要的是，可以用更短的时间得到结果。

　　Nature：有没有让健康人类感染病原体的先例？

　　Nir Eyal：我们经常对非致命疾病进行人体挑战研究，例如，流感、伤寒、霍乱和疟疾，接触致命病毒也有一些历史先例。我们提出的设计与这些历史案例的区别在于，我们觉得有一种方法可以让这些试验出人意料的安全。

　　Nature：你如何进行这样的研究？

　　Nir Eyal：只有经过一些初步测试确保了生物安全性并在人体中实现免疫应答的候选疫苗才会被应用于我们的研究。招募年轻、健康的参与者，并确保他们没有被感染，给他们接种候选疫苗或安慰剂，等待足够长的时间让他们产生免疫反应。

　　然后让参与者接触病毒，并密切追踪他们，尽早发现任何感染迹象。最后检查疫苗组是否比安慰剂组表现更好，具体为病毒水平、症状出现的时间以及是否感染等指标。

　　Nature：参与者面临的风险是什么？

　　Nir Eyal：通过选择年轻(20-45岁)、健康的人，研究风险将大大降低。你也可以选择那些已经有可能接触COVID-19的人——要么在试验期间，要么在试验后的某个时间。不幸的是，我们中的许多人将符合这一条件，因为我们生活在SARS-CoV-2的高传播地区。

　　你还可以通过每天或更频繁地检查参与者的感染情况并在发现感染后立即为他们提供极好的治疗来保护研究参与者——这不是微不足道的。我建议重症监护医生做好预防冠状病毒激增的准备。根据意大利和其他国家的抗疫经验，我们预计将出现严重的危重症医疗资源短缺的现象。当候选疫苗被试验时，可能会出现一些被证明有效的治疗方法。当然，我们招募的勇敢的志愿者应该确保随时可以接触到这些人。

　　因此，将健康志愿者暴露于SARS-CoV-2所增加的净风险比你想象的要小。对一些人来说，参加这项研究甚至比等待可能的感染，然后试图依靠一般的卫生保健系统要更加安全。

　　Nature：这符合伦理道德吗？

　　Nir Eyal：这看起来似乎任何自愿参加这样一项研究的人都缺乏理性决策的能力，或者一定是误解了知情同意书。然而，人类出于利他主义而实现的重要事情不在少数。而且，正如我所说，尽管这项研究引入了风险，但同时也消除了风险。净风险虽然不清楚，但也不会特别高。因此，即使从利己主义的角度来看，参与这样的研究实际上也是理性的。

　　实际上，我们也一直让人类自愿去做一些冒险的事情。例如，在这段时间里，我们让人们自愿成为紧急医疗服务人员，这极大地增加了他们被感染的风险。在一般的临床试验中，我们不应该仅仅关注如何降低参与者的风险，我们更应该在他们所承担的额外风险和对社会的重要性之间取得合理的平衡。在这种情况下，疫苗可能是我们解决社会经济停滞和广泛死亡率的唯一途径。

　　Nature：参与者应该得到报酬吗？

　　Nir Eyal：我碰巧是一位生物伦理学家，因此，我并不反对通过提供经济奖励来吸引研究参与者。但我认为，在这项研究中，确保高度的公众信任是十分重要的，我建议研究人员不要通过高报酬来吸引志愿者。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确保这项研究不仅仅针对穷人。

　　Nature：你是否担心某些国家会对弱势群体（如囚犯或受迫害的少数群体）进行此类研究？

　　Nir Eyal：我们只建议在完全知情的情况下，以符合伦理道德的方式进行这项研究。普遍来说，疫苗制造商希望将他们的产品销往其他国家并在著名的期刊上发表他们的科学论文，但如果他们的试验没有遵循公认的标准，那将会遇到很多障碍。

　　Nature：几年前，美国政府的资助者曾考虑对一种寨卡病毒疫苗进行挑战性试验，但最终决定放弃。你认为资助者会对SARS-CoV-2得出不同的结论吗？

　　Nir Eyal：我认为这一研究与寨卡疫苗有很大的不同。在寨卡病毒疫苗挑战研究中，反对该决定的部分原因是它对非参与者有风险——主要是参与者的性伴侣以及他们可能怀有的胎儿。通过对研究参与者的有效隔离，我们可以完全消除这项研究对非参与者的风险。我是否相信会有国家加入？从发表预印本以来的各利益相关者的反应来看，我相信很多国家会这么做。

　　总而言之，Nir Eyal等人提出了一项有利于加快新冠疫苗临床试验的研究，并计划如何才能安全并合乎伦理地进行这项研究。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席卷全球，在此等大势之下，疫苗临床试验的道德伦理规范是否可以适当放宽？